比熊猫还濒危的穿山甲：鳞片是铠甲，也是软肋|哺乳动物

穿山甲是世界上唯一一种身披鳞甲的哺乳动物。而这“护身甲”，却宿命般地变成了“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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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新闻编辑 孟融 设计 许骁 校对 赵琳

6月5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将穿山甲由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调整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给这个比熊猫还濒危的物种敲响了警钟。

《中国国家地理》中曾描述这样一段场景：“蝉鸣虫唱、竹影婆娑，逐渐西下的太阳穿过竹林，光芒闪烁。一只穿山甲在林下窸窸窣窣地行进，寻找着蚂蚁或白蚁的巢穴。就在20年前，这般光景在中国南方诸多有野生穿山甲分布的省份，应该随处可见。但是现在，在我国，野生穿山甲几乎已经在野外绝迹。”

的确如此，有几个人亲眼见过穿山甲呢？小孩子们对这种动物的印象，仅剩《葫芦娃》动画片中，为了掩护爷爷逃跑,而惨死蝎子精手下的穿山甲了。

这个曾经广泛分布的动物，是怎样一步步走上绝路的？

非洲亚洲，仅存八种

有着8000多万年的进化历史，兴旺的穿山甲族群曾经遍布世界各地：始新世中期到更新世，分布在欧洲；中新世到全新世，又去了亚洲；渐新世早期，转移到了北美；渐新世中期到全新世，分布在非洲。

而今，穿山甲的活动区域缩水严重，族群中仅剩的8种穿山甲，在亚洲和非洲的有限区域躲闪着，两个大洲各4种：中华穿山甲、印度穿山甲、马来穿山甲和菲律宾穿山甲分布在亚洲的东部、东南部、印度次大陆；而大穿山甲、树穿山甲、南非穿山甲和长尾穿山甲分布在非洲撒哈拉以南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

我国特有的，是中华穿山甲。它曾广泛分布于我国大陆地区长江以南的17个省区市。到了2003年发布第一次全国陆生野生动物资源调查结果时，分布范围已缩减至11个省份，数量降至约6.4万只。再到了2008年，其数量继续降至25100-49450只。根据《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在2018年发布的数据，中华穿山甲在过去20年里数量减少了90%。

人类捕杀，鳞片入药

穿山甲为何数量骤降？它“低效”的繁殖是一个原因，穿山甲的孕期在5到7个月左右，每年只生一胎，通常每胎只产一仔，但更直接的原因是，人类的捕杀。

▲小穿山甲趴在妈妈的尾巴上 图源：视觉中国

穿山甲是世界上唯一一种身披鳞甲的哺乳动物。数百万年以来，天生的铠甲就是它最佳的防御，只要存在一丁点的危险，穿山甲就会缩成一团，变成一只紧密的球。捕食者几乎不可能弄穿这层硬壳，它甚至可以抵抗狮子、老虎和豹子的牙齿。

而这“护身甲”，却宿命般地变成了“催命符”。

据中国新闻网报道，由于身披硬甲的穿山甲善于打洞，人们便借着“象形”的思维方式，认为穿山甲鳞片有“打通”的效力，因此遇到诸如痈疽疮肿、月经停闭、乳汁不通等需要“通”的疾病，穿山甲鳞片就不幸成为药方上的一员。在非洲一些地区，当地人也用穿山甲鳞片入药，只不过他们认为鳞片能够治疗的是风湿、性病，乃至盗窃癖。

因此，和其他被当作“补品”的动物相比，穿山甲鳞片的受欢迎度甚至超过了其肉质。

中国市场对穿山甲鳞片的追捧，让价格水涨船高。在中国，穿山甲鳞片的价格比肉质高出许多。尤其是非法穿山甲鳞片的价格，高达600美元每千克，差不多相当于4200元人民币每公斤。市场上合法穿山甲鳞片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1400美元每千克，相当于约9800元人民币每公斤，几乎就每公斤万元了。

这种价格差距，是别的国家都罕见的。虽然除了非洲国家喀麦隆和尼日利亚是穿山甲肉比鳞片贵外，大部分国家都是鳞片价格更高，但鳞片和肉价格相差如此巨大的却很少见。

然而，穿山甲鳞片是否有效争议很大。

据《中国环境报》报道，穿山甲的鳞甲只是角质化的皮肤附属物，主要成分是β-角蛋白，和毛发、指甲等成分没有本质区别。穿山甲鳞片的功效，只是古人们朴素的观察联想而来。

全国政协委员、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王旭东曾回应质疑，“我也注意到，很多监测成果称，穿山甲鳞片与其他动物鳞片成分没区别。但这涉及到实验室检测与中医几千年的经验积淀、临床使用的冲突，甚至是文化冲突。”他称他曾治疗过一个严重抽搐的病人，“中医认为治疗抽搐最好的是羚羊角，可是没有，只能使用替代的山羊角。但用了好几斤的山羊角煎水锉粉给病人服用，丝毫没用。但这时病人的朋友拿来一只羚羊角，于是锉了一克细粉，灌进去病人立刻止住了抽搐。但实验室检测表明，山羊角与羚羊角成分比例基本一致。”王旭东认为，面对这样的问题，要本着科学的态度，把二者的区别找出来，而不是用现有的知识武断地判断中医是错误的。

王旭东建议，中医使用动物入药，其实可以利用死亡的动物。“例如是否可以经过有关部门严格审批之后，将死亡后的珍稀动物用于正规的医疗渠道”。

穿山甲不够，国际来凑

巨大的需求下，庞大的非法跨境产业链正在生长。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the Conservation of Nature）估计，在过去十年中，一共有100万只穿山甲跨越国界，使它成为世界上被走私买卖最多的哺乳动物。

中国成为穿山甲的最大买家。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秘书长周晋峰介绍，据不完全统计，仅2019年，就有超过100吨穿山甲鳞片被中国海关截获，而未被截获的数量是这一数字的五倍左右。“这相当于一年间，数十万只穿山甲在野外被非法猎杀并进行交易。”周晋峰说。

东南亚、非洲的穿山甲都被笼络了进来。非法运输到中国的穿山甲，来自东南亚国家印尼、马来西亚和缅甸的最多，非洲的尼日利亚和喀麦隆也有提供。

穿山甲所剩无几会有什么后果？据新京报报道，一只中华穿山甲每年大概可吃掉700万只白蚁和蚂蚁。一片350亩左右的森林，只要有一只中华穿山甲在，就可以有效控制白蚁种群。我国的森林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人工林，比起天然林，白蚁更容易泛滥。如果没有穿山甲，蚁害就得靠喷洒农药等化学手段来解决，农药会渗透进土壤、水分、海洋、极地……

好消息是，在最新出版的2020年版《中国药典》中，穿山甲正式被药典“除名”了。成为一级保护动物后，穿山甲的猎捕审批权限将从省一级上升到国家主管部门，非法捕猎的惩处也会重很多。疲于躲藏的穿山甲，从此能喘口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