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荣枝案庭审现场：迟到二十年的审判|劳荣枝

12月21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劳荣枝一案公开开庭审理。根据检察机关指控，被告人劳荣枝在1996年到1999年间，共涉四起犯罪事实，应当承担故意杀人罪、绑架罪、抢劫罪相应刑事责任。然而，庭审过程没有想象中顺利，因年代久远，多数物证丢失或灭痕，当日出示的生物学证据中，并无直接指向劳荣枝杀人的证据。劳荣枝当庭否认故意杀人罪的指控。案件将择期宣判。

记者｜李秀莉

迟到二十年的庭审

12月21日，早上刚过8点，江西省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大门入口处已经聚集起一批人，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还有不少当地的群众。一个女孩告诉我，她是南昌市某大学法律系的学生，在老师的建议下，和她的同学们一起组团来旁听今天开庭的劳荣枝案，既为观摩真实的庭审现场，也为了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背负七条人命的杀人女魔头究竟什么样。

此时，距离劳荣枝和其男友法子英犯下的第一起命案已经过去24年。根据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在1999年对法子英下达的判决书，1996年至1999年，法子英伙同劳荣枝流窜作案，在南昌、温州、合肥为劫财共杀害7人。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公开执行枪决，劳荣枝逃脱。二十年后，2019年11月28日，劳荣枝在福建厦门一商场的手表柜台被抓获。2020年8月31日，江西省南昌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对劳荣枝涉嫌故意杀人、绑架、抢劫罪一案向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12月15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公告称将于12月21日对此案公开开庭审理。  

劳荣枝的二哥、二嫂、二姐以及侄子也在队伍中。前一天的电话里，二哥劳声桥告诉我，一家人正准备从老家江西九江启程前往南昌，希望可以参加21日、22日的庭审，以亲眼看看已经离家二十多年的妹妹。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激动的彻夜难眠”，劳荣枝家属委托辩护律师周兆成说，自看到开庭公告后，劳荣枝的家人就早早开始为参加庭审作准备，去医院做核酸检测，找公安机关开亲属关系证明。“劳声桥反复告诉我，希望开庭的时候可以亲口问问妹妹劳荣枝‘是不是真的不让家人给她聘请律师？’”2019年被抓获后，劳荣枝分别以口头和书面形式向江西省南昌市公安机关提出，拒绝亲属与南昌警方接触，希望家属摆脱阴影；拒绝家人为其聘请律师，同时向政府申请法律援助。

劳声桥最终没能进到庭审现场，根据疫情防控的要求，法院另外安排了几间会议室，所有人以观看直播的方式旁听庭审。就在几个小时前，劳声桥向法院递交了《道歉忏悔，积极赔偿，恳请法院依法保障被告人劳荣枝辩护权申请书》，表达了向七位被害人道歉忏悔、愿意积极赔偿的想法。

而这天的原告席上，只有一位被害人家属出席了庭审，她叫朱大红，安徽省长丰县人。1999年，朱大红的丈夫陆中明到合肥做散工，被法子英和劳荣枝以装修的名义骗至出租屋，当场杀害并肢解，冻进冰柜。家里的顶梁柱倒下，留给朱大红的是三个分别3岁、5岁和7岁的孩子。

此后，在劳荣枝逃窜的二十多年时间里，朱大红通过在合肥做清洁工，艰难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同时，朱大红没有放弃过追踪杀害丈夫的凶手，她曾告诉本刊记者，劳荣枝被捕前，自己坚持每年至少跑一次合肥公安局询问案件进展，直到2019年11月29日晚，通过新闻看到劳荣枝被捕的消息。

在两个法警的押送下，劳荣枝最后进入庭审现场，她身穿一件灰色菱格棉服，内搭黑色毛衣。头发梳起来，绑到脑后，面部被口罩遮掩着，看不出神情。她开口说话时声音细软，大多时候，音量不大，还会在每次发言前，加一句“你好，审判长\法官大人”，当现场录像员调节她眼前的话筒高度时，她会下意识地向对方点点头。有几次，说到动情处，她会掩面啜泣，直到审判员出面提醒，才重归平静。在她身后，是空空荡荡的旁听席。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认识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位看起来如此普通甚至有点柔弱的女性形象，会因为抢劫、绑架、故意杀人等罪名被送上被告席。

公诉方：劳荣枝涉四起案件

根据本刊此前的报道，当年法子英被捕后，最终认定的犯罪事实一共有三起，涉及南昌、温州、合肥三地共七条人命。当年警方的调查显示，三起案件中，法子英之外，均有一名女性同伙参与，并很快锁定其真实身份是江西九江人劳荣枝。但劳荣枝在每起案件中具体承担什么角色，随着她的逃逸，曾一度变得扑朔迷离。在12月21日的庭审现场，根据劳荣枝归案后形成的48份讯问笔录及在案的其他证据，公诉机关认为对几名被害人的死亡，劳荣枝均是积极主动作为，构成共同犯罪证据充分。

根据公诉机关的指控，第一起命案发生于江西南昌。1996年6月，劳荣枝与法子英来到江西省南昌市租房，劳荣枝化名陈佳，在南昌市某夜总会坐台，并与法子英共同确定了熊启义为作案对象。同年7月28日中午，劳荣枝打电话将熊启义约到出租屋内，事先躲藏在出租屋的法子英持刀威胁熊启义，后二人共同将熊启义手脚捆绑，从熊启义身上抢走金项链、手表及家房门钥匙等财物，并威逼其说出家庭住址。

根据法子英当年的口供，期间，法子英将熊启义杀死，并将其尸体肢解，分装在四个黑色牛皮包里，当日晚上，二人携带尖刀及部分尸块前往熊启义家，用抢来的钥匙打开房门，法子英用尖刀、绳子、皮带等物对熊启义妻子和女儿进行人身控制，劳荣枝则在一旁翻找财物。随后，法子英将熊启义妻女杀死。二人后回到法子英位于江西省九江市的家，将抢得的部分财务交由法子英的姐姐保管。

1997年，二人逃逸到浙江省温州市，继续采用前述作案方式，劳荣枝在KTV做陪侍小姐物色作案对象。在租房过程中，二人发现女房主梁晓春看起来很有钱。于是，同年10月，两人来到梁晓春房中，用电线、布条等物将梁晓春手脚捆绑，抢得手表一块、手机一部。

以同样的手法，二人又逼迫梁晓春叫来另一位女士，抢得手机一部，并逼迫其交出银行卡存折及密码。之后，法子英留在现场，劳荣枝携带一部手机及存折，到银行取出人民币2.5万余元，并电话通知法子英钱已取出，随后其返回此前下榻的饭店收拾东西后率先逃离至二人此前商议好的地点。期间，法子英将留在房内的二人杀死。

在合肥的案子，是劳荣枝和法子英共同作案的最后一站，此时，二人此前抢得的钱财已经挥霍一空，急于寻找下一个对象。1999年6月，二人来到此地后，劳荣枝化名“沈凌秋”在合肥市三九天都歌舞厅做陪侍小姐物色作案对象。法子英以“关狗”为名，提前定制了一只一米见方的钢筋笼。7月22日上午，劳荣枝将被害人殷建华诱骗至租住处，法子英持刀威胁殷建华，劳荣枝则用绳子将殷建华手脚捆绑。之后，二人将殷建华关进提前准备好的钢筋笼内，并用布条、铁丝将殷建华手脚捆绑于钢筋笼上。为逼迫殷建华尽快交付财物，法子英当场威胁其要杀一个人给他看。

公诉机关称，当日中午，为存放尸体，劳荣枝购买一台旧冰柜放于租住处客厅。随后，劳荣枝看守殷建华。法子英到合肥市六安路，以有木工活为由将木匠陆中明骗至租住处残忍杀害，并将其头颅举起给殷建华看。后将陆中明的尸体放入冰柜。并同劳荣枝一起将冰柜推回次卧。

当晚21时许，殷建华给妻子打电话，要求其准备钱到合肥市长江饭店与法子英见面，并按劳荣枝和法子英要求写了二张字条，交代其妻子一定要配合对方。劳荣枝在纸条上添加“少一分钱我就没命了”、“他的同伙一定会让我死的比刚才那个人还快”等内容。当晚，二人未按约定前往。

次日上午，法子英来到殷建华家，向其妻子索要钱财。殷建华妻子以筹钱为由让其在家中等待，随后外出报警。上午11点，法子英被公安机关抓获。一开始，法子英不承认，直到6天后的7月28日，殷建华和陆中明的尸体在法子英和劳荣枝的租住处被公安机关发现。

劳荣枝

公诉方称，在这起案件中，劳荣枝起到的作用更为重要。综合多方证据，该起案件中，劳荣枝负责购买冰柜，引诱殷某到住处并捆绑、看守，其与法子英的行为形成有机整体，是共同犯罪的重要部分，劳荣枝应对两被害人死亡承担刑事责任。

除以上三起，另有一起是检察机关在介入侦查引导取证阶段发现的原侦查机关未认定的犯罪事实。作案地点在江苏常州，法子英当时向法院供述了该案，但因为证据不足，最终不予立案。劳荣枝被抓获后，主动交代了案情。

那是1998年夏天，劳荣枝和法子英来到江苏省常州市。这次，他们盯上了一个叫刘华的男子。劳荣枝将刘华诱骗至其租住地，事先躲藏在室内的法子英持刀威胁刘华，并刺破其胸口。劳荣枝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将刘华捆绑在扶手椅上，二人对刘华进行人身控制并以剥夺生命相威胁向其勒索财物。

期间，法子英离开现场，欲将刘华停在楼下的汽车挪走，劳荣枝在单独看管刘华期间，再次对其威胁。在取得刘华放在汽车内的人民币5000元之后，二人逼迫刘华打电话给其妻子索要财物。

次日上午，刘华打电话给妻子要求其将家中所有现金带到指定地点。二人商议由劳荣枝前往指定地点将刘华妻子带回出租房，如劳荣枝未按时归来，法子英则将刘华杀害。随后，劳荣枝将刘华妻子带回，并索得人民币7万元。取得财物后，刘华妻子亦被捆绑，劳荣枝先行携带财务逃离作案现场。随后，在刘华妻子的苦苦哀求下，法子英放弃了加害行为并离开。这也是二人所犯下的案子中，唯一一起被害人没有被灭口的。

公诉机关认为，劳法二人在作案时，对被害人发出生死威胁，劳荣枝在其中发挥物色、引诱、威胁和捆绑受害人的作用，且对明知的死亡后果采取放任态度，后续还将犯罪所得用于共同的日常生活开销，二人均系主犯。其中，劳荣枝参与实施一起抢劫、两起入室抢劫、两起绑架和一起故意杀人案，致使7人死亡，手段极为恶劣，后果极其严重，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应当承担故意杀人罪、绑架罪、抢劫罪相应刑事责任。公诉机关没有给出量刑。

劳荣枝：承认抢劫、绑架，否认故意杀人

劳荣枝当庭承认绑架罪、抢劫罪，但否认了对自己故意杀人罪的指控。

南昌案件里，劳荣枝否认与法子英合谋、否认有目的地物色熊启义作为谋害对象，甚至称直到五年后才知道熊启义一家三口当时已经死亡的事实。

按照劳荣枝的说法，那天是熊启义主动打电话约的她。当时，她刚跟法子英大吵一架，并提出分手。接到电话后，劳荣枝出门去见熊启义。此时，她以为法子英已经因为两人的争吵离开了出租屋。然而，等她带着熊启义回去，两个男人撞上，随后发生激烈的争执，过程中，法子英用刀划伤熊启义，并踹了劳荣枝肚子一脚。劳荣枝称，法子英威胁她用绳子将熊启义的手脚捆绑。因为“害怕”，她“不得不配合”。

劳荣枝

劳荣枝称，将熊启义控制后，其被法子英带着两次来到熊启义家，第一次是下午，目的是认门；第二次是夜里吃完夜宵之后，这一次，二人实施了上述的绑架和抢劫。随后，在法子英的指导下，劳荣枝先行前往人民医院门口。

按照劳荣枝的说法，直到二人汇合离开南昌，她都以为熊启义和其妻女还活着，说及此处，劳荣枝特意强调，“那时我真的不知道杀了人，直到2000年还是2001年，在《今日说法》上看到（才知道）。“在侦查阶段，劳荣枝曾四次供述，因怕自己的指纹留在熊家，对法子英说过“不如一把火烧了（熊家）”。庭审现场，劳荣枝翻供，称这句话是在接受讯问时，受杭州保姆纵火案影响，“临时发挥的”。

劳荣枝此前曾提到，下午离开出租屋前，她和法子英就已经打包好财物准备不再回来，走之前，劳荣枝叮嘱法子英给熊启义松绑，以让其在之后主动逃脱。但公诉机关一阵见血地指出了这一说法的不合常理之处，“如果你们已经打算放了他（熊启义），为什么晚上还敢到他家里去？”另一个细节也暗示劳荣枝前后逻辑不自洽的地方。她称，自己当时以为二人只是去熊启义家和其家人谈判的，未料到法子英竟然敢杀人。但根据当年的人证、物证，第一次去熊启义的家“认门”时，劳荣枝曾建议法子英剪断熊启义家和对门邻居家的电话线。

这种以“不知道当事人被杀”为由，否认故意杀人罪的策略，被劳荣枝反复运用在多起案件中。温州案中，她称自己因为先一步离开现场，对两个女孩的死不知情。但公诉机关认为，配合法子英从银行取到钱后，劳荣枝曾返回招待所收拾物件，并特意把衣服打湿，做出长期居住的假象。这一行为是为逃跑所作的准备，可见其“有预谋和很深的主观恶意。”

合肥案中，劳荣枝称小木匠被杀之前她毫无察觉。但公诉机关出具的证据显示，当时她、殷建华、法子英、陆中明（小木匠）四人共处的出租屋仅六七十平方米。劳荣枝所在卧室与陆中明被杀害的厨房距离仅3.1米。劳荣枝还称，不记得装陆中明尸块的冰柜是否是自己所买，更不清楚买回来的冰柜将作何用途。但公诉方提供的旧货店老板、三轮车夫和对门邻居的证言显示，7月22日左右，一位女性购买冰箱并搬运到虹桥小学恢复楼2楼，此处正是劳荣枝和法子英二人的租住房。

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处决

最大的疑点是合肥案中的另一死者殷建华究竟是谁杀的？根据当年的判决，殷建华是法子英杀的，证据是法子英的口供。他称自己在出发前往殷建华家之前就杀害了殷建华。但警方的尸检报告显示，殷建华的死亡时间约是7月24日，而在前一天的中午11点，法子英就已经被安徽警方抓获。换言之，法子英离开后，殷建华还活着。

但劳荣枝辩护人认为，尸检报告只能测出尸体大概的死亡时间，且尸体腐烂程度受环境因素影响大。另外，当年的判决书显示，殷建华是法子英用铁丝勒死的，但铁丝、老虎钳、铁笼已无实物存在，无法进行指纹鉴定，无证据表明劳荣枝参与了杀害过程。

劳荣枝与其辩护人所用的这招显然抓住了要害。当日，庭审中出示的生物学证据中，确无直接指向劳荣枝杀人的证据，其余部分物证也因为年代久远痕迹丢失，几乎不再可能被重新鉴定。劳荣枝辩护人因此提到，检方指控的事实存在证据瑕疵。尤其是对其故意杀人罪的指控，存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问题。“在南昌案和温州案中，对劳荣枝的抢劫指控是客观的，但致人死亡的后果是她无法预见的，因此不具有致人死亡的加重情节。” 对于杀害小木匠陆中明的指控，劳荣枝辩护人认为，她系受法子英胁迫，既无主观恶意，客观证据也无法证明陆中明的死亡和劳所为间的刑法因果关系。

可疑的忏悔

庭审进入到最后的被告陈述阶段，劳荣枝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稿子，开始对着念，“尊敬的法官、媒体记者们、以及受害人家属，我是被告人劳荣枝……”她似乎早为这一刻做好准备。在前一天上午开庭时，劳荣枝提到是其主动要求媒体参与这场审判的，目的是为“给大家、给媒体一个真实的陈述。”

法庭上，劳荣枝不放过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并时不时爆出“你可以说我不优秀，但不可以说我不善良”之类的金句；她偶尔义愤填膺，称，“抢劫、杀人、绑架，我真的骨子里不屑于做这些，我瞧不起那些通过不正常的方式赚钱的群体。”

尽管在与法子英逃亡的那些年里，抢来的钱都被二人共同挥霍了；她似乎很看重自己在公众中的形象，曾不止一次提到，周围认识的人都喜欢自己，还会反复强调自己拥有不错的赚钱能力，尽管这么多年，因为没有身份证，几乎没做过正式的工作，“主要靠交男朋友生活” ；她对自己的女性身份有高度的自觉，声称渴望女性友谊；她反思在温州案中，自己“有罪”，理由是“我记得我好像没有保护受害人，因为那是女性，柔弱的女性，没有任何抵抗力，都非常的配合。”她称，2009年，36岁的自己得了癌症后，想重新融入社会，但一直苦于没有身份，她希望“公平公正”的法律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当年的我21岁，年轻、单纯、涉世未深、不懂法，被法子英利用、胁迫，才造成无法弥补的错误。”劳荣枝说。“胁迫”、“利用”这个在法庭审理阶段曾多次出现的词汇，在最后的总结陈述阶段，再次被提及。在她看来，正是法子英将自己一步步拽入的深渊。

她称，1995年，在一场朋友的婚礼上认识法子英。被对方展露出的英雄气概所吸引，二人很快走到一起。但甜蜜的日子没多久，法子英的暴戾本性显露，开始对她施暴及进行精神控制，不仅随时随地侵犯她，还要每天24小时监视她。劳荣枝称在夜总会坐台时，法子英会要求她报备上班期间的每个细节。除此以外，每天赚的钱全部上交，自己身上不超过100块。“一把梳子60块我都觉得好贵。”和法子英在一起的几年，劳荣枝称曾堕过四次胎，头骨被打到凹陷。

这段讲述里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估计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劳荣枝想逃，有无数次机会。两人的多起作案中，法子英都让其先走一步，之后在某个地点汇合。但劳荣枝一次也没有这么做过。法庭上，朱大红的代理律师刘静洁质问劳荣枝，你多次提到被法子英胁迫，怕家人被报复。可是南昌案发生后，为什么不选择报案？之后的4条人命就都不会消失了。“难道这么多次，你都是被胁迫的吗？”坐在身旁的朱大红听到此处，举手示意，流泪质问，“难道你的心不是肉长的吗？”审判席上的劳荣枝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事实上，在最后一次和法子英分离时，劳荣枝还主动为其留下自己的去向。1999年7月23日上午，法子英去找殷建华家人之前，与劳荣枝约定，如果中午12点他还未回家，就赶紧逃走。几个小时后，法子英被抓。7月23日晚，没有等到法子英的劳荣枝离开合肥，临走前，她给法子英留下字条，内容是“亲爱的，我先走了，我会在家里等你，我爱你。”字条上的“家”指的是他们在重庆的出租屋，此前二人曾在那里长住，他们将其称为“安全屋”，“我们在重庆不作案，我在重庆也不坐台的。”虽然劳荣枝的解释是，此举是不愿激怒法子英，以保护家人。但从合肥离开后，她自称曾多次返回安全屋查看法子英是否出现。

劳荣枝

2019年被抓时，劳荣枝已经在厦门生活多年，周兆成曾走访过她在厦门的男友。在对方的讲述里，劳荣枝生活节俭、但穿衣讲究，生活有品位。平时家里养2条狗，自己喜欢弹钢琴，也喜欢去画廊画画。还专门学过小提琴。看起来积极拥抱生活。

“我经常2点、3点都不舍得睡觉，我总觉得我的每天都是最后一天，对不起，我本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我热爱每一个生命……如果有机会让我回归社会，我想给受害者家属给予我力所能及的补偿，深深的忏悔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我真的想赎罪……法律是公平公正的，我希望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公平公正的判决。一个改革自新的机会，回馈社会。”12月22日这天，站在被告席上，劳荣枝抓住最后的机会说到。